韵鹅

迷心蛊（十六）

唐遥胸口中一阵阵沉闷的剧痛袭来，连带着呼吸也有些困难，实在没心思和曲黎纠缠，任由她扶着自己躺下。

唐遥长年在外，以往伤痛发作她都是独自一人承受，就算疼到极限她也能保持清醒默默忍受。可现在多了个曲黎，也许是潜意识里认为身旁的这人对自己构不成威胁，又或许是在和曲黎相处的时候精神异常放松，所以她现在竟有种想要昏睡的感觉。

眼前光亮逐渐被黑暗笼罩，唐遥很快就没了意识。

“阿遥好像很难受……身子这么凉，手也好冰……”曲黎给她盖上毯子，望着唐遥绞在一起的柳眉和毫无血色的的双颊，突然觉得这样的阿遥又无助又柔弱，让人好生心疼。

记得有一种生长在石缝里的石花，其叶为黑绿色，花朵呈红色，单独食叶或花都有剧毒，须二者同食，再配以其它药草，可引出体内积存淤血、调理暗伤、疏通经络。无心岭乃是五毒教圣（毒）药之地，奇花异草甚多，不如先让阿遥好好休息，自己左右无事，去碰碰运气罢。

曲黎想了想，晃动袖子把里面安睡的蛇抖落出来。

“小青，我出去一下，你在这里看着阿遥。要是有谁胆敢靠近，你就咬它！”

“嘶嘶……”小青蛇灵智颇高，闻言立刻盘踞身体守在唐遥身旁，摇摇尾巴，似是在点头一般。

曲黎还不放心，在门窗和屋角又撒了些淡黄色的粉末，待雨势略减便跳出树屋。

落地后，曲黎摘下别在腰间的虫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，发出一串清脆空灵的笛声。不多时，远处就有只不明所以的鹿闻声而来。

“喔！就你啦！劳烦你驮我一程！”曲黎屈指将一枚细小的蛊虫放在鹿鼻下让它吸入，后者的眼神瞬间变得温顺起来。

“乖。”曲黎摸摸它的头，翻身骑上去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林间。

于是当唐遥再次醒来时，看到的就是一条小青蛇咬着不知从哪捉来的田鼠，大摇大摆的在屋里溜达。发现自己醒来，那蛇竟放下田鼠，欢快的冲她吐了吐信子。

若非之前见过曲黎把它当作宠物，她怕是早就一刀砍过去了。

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，虽然胸口处还隐隐作痛，但已经缓解许多。低头瞧见身上暖和的毯子，唐遥不禁有些恍惚。究竟有多久没体会过被人照顾的感觉了……不得不说，此次发作并没有以往那般难熬，这一觉她睡得十分安稳。

不过……唐遥环顾四周，怎么不见曲黎人呢……外面天色昏暗，雨已经停了，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入夜。这么晚了，又跑哪去了……

唐遥将目光移向身旁的蛇，后者似乎明白她要问什么，叼起田鼠，缩缩脑袋，无辜的瞪着眼睛，仿佛在说，我也不知道。

唐遥起身走到门前，发现地上撒了一排粉末，伸出食指沾了些放在鼻尖，是驱逐毒虫之用。该是曲黎怕离开后自己会被虫蛇咬，所以留下灵宠又撒了药粉。哼……她倒是细心……可这也说明，曲黎的去的地方多半不近。

又等了等，眼看天色渐黑，曲黎还不见归来。唐遥眉头微锁，最后还是决定出去找一找。

小青蛇也丢下田鼠准备跟上，奈何唐遥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，只好委屈的爬回去看行李。

唐遥不知曲黎去向，但雨后泥土湿润，树屋下的地面上踩着许多凌乱的脚印和蹄印，看形状像是羊或鹿一类，然后蹄印一直朝西延伸，脚印却没有了。

若曲黎不是被叼走了的话，那就是骑在上面往西而行。

唐遥沿着蹄印一路找去，最后停在一片荆棘丛生的藤蔓前，看来曲黎是放弃坐骑独自前进了。没有犹豫，抽出匕首倒握在掌心，搜查着有人行走过的痕迹继续寻找。

夜渐深，阴森森的深山之中安静的可怕。月光遭到密林阻挡，四周漆黑无比，不见一丝亮光。好在唐遥早已习惯在黑夜中行走，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她心中仅存的一点耐心也快被磨光了。

这大半夜的到底跑到哪里去了……最好别叫自己找到……否则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……

唐遥心中烦躁不堪，暗道天这么黑，曲黎该不会是掉进什么山沟陷阱里了吧。想到此处，唐遥开始留意有沟壑的地方。

当她又找了几圈，经过一处断崖时，忽听崖下似有奇怪的响动传来，走到崖边一看，眼前场景令她瞳孔骤缩。

只见曲黎站在足有六七丈深的断崖下，在她身后还有数十个黑压压的影子，似人形而立，行进之时却如行尸走肉般僵硬。定睛细看，这些人眼球发白、面色狰狞、全身腐烂，竟是南疆荒芜沼泽之地才有的毒尸。

曲黎不停用虫笛吹出或高或低的音调，同时挥洒出大量药粉，但也仅能让他们的动作略有迟缓。阻拦不了多久，很快就又被团团围住。

“曲黎！！！快点爬上来！！！”

“咦？”曲黎突然听到这熟悉的呼喊，急忙抬头去看，“阿遥？是阿遥吗？我我……太高了我爬不上去呀……”

唐遥解下腰间的子母飞爪，看看距离，最长只能够到两丈，不禁暗骂了声：“该死……”

“抓住树藤跳上来！我拉你！”

曲黎有些畏惧的望了望崖顶，又看看身后逐渐靠拢的毒人，咬咬牙，一脚踏上崖壁，抓住枯藤开始爬。她蛊毒玩得很好，轻功方面却没什么天赋，顶多是逃命时跑得快些、跳上跳下时步伐轻盈些。像唐遥那样，要么仅凭脚尖在树梢上一站一夜，要么身轻如烟、形同鬼魅，打死她也办不到。

曲黎摸黑拼命攀爬，中途不知哪根筋搭错，回头看了眼身后。这一看不要紧，只见那些毒人竟也寻着她的气息附在崖壁上缓缓爬来，险些吓掉她半条命，正准备加快速度，谁知越急越忙，一脚踩空，整个人就往下滑去。

身体坠落使虎口被树藤割得生疼，曲黎无意识间又松了下手，瞬间就掉回原处。

毒人们闻到鲜活的气味，纷纷伸长手臂低吼着涌上来，离得最近的一个已经扣住了她的脚踝。

“嘶……”尖锐的指甲抠入肌肤，曲黎倒吸一口凉气，急忙将其踹开。危急时刻，那些轻功口诀的要领突然在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。

“顺天地之时……御六合之气……登九霄之巅……羽化成蝶……化蝶……”曲黎双眸微盍，调动真气游走于四肢百骸中，最终汇集于腰背。

在唐遥惊愕的目光中，曲黎的背后竟生出了一对巨大的紫气蝶翼，双翼微振，托着她的身体飘然而升。

可惜才飞了一半，曲黎就又因为气力耗尽再次坠落。

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唐遥已将子母飞爪及时掷出，捆住曲黎的腰把她拽了回来。